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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圳的外來人:八年里漂泊四個區(qū),搬過至少五次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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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深圳是個‘貼地飛行’的城市,發(fā)展很快又很接地氣。”這八年,他住過四個區(qū),搬過至少五次家,似乎自己也在這座城市里貼地飛行著,不知道以后是否有著陸的機會。



清湖新村的健身公園里,年輕人在休息時爭分奪秒地低頭刷手機

1 國慶節(jié),對1995年出生的深圳富士康員工高鎮(zhèn)(化名)來說,是個重要的日子。


雖然第二天就要回到工廠加班,但他依舊鼓起勇氣,約上喜歡的女孩子,去小梅沙的海上世界玩。從他居住的清湖新村到小梅沙,路程超過40公里,坐地鐵要兩個小時。

清湖村位于深圳龍華新區(qū),由新村和老村兩部分組成,在“二線關(guān)”依然存在的時候,這里屬于深圳的“關(guān)外”。“二線關(guān)”曾經(jīng)作為深圳經(jīng)濟特區(qū)的分界線而存在。在深圳迅速崛起、城市規(guī)模不斷擴大之后,這條分界線,又成了人們約定俗成的區(qū)分市區(qū)與郊區(qū)的界線?!瓣P(guān)外”梅觀高速的兩側(cè),是富士康和華為這樣擁有數(shù)十萬員工的龐大企業(yè),吸引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勞動人口,為連片的城中村提供源源不斷的租客。

2017年,高鎮(zhèn)從河南老家來到深圳打工,進了富士康,負責裝配攝像頭。每年蘋果公司發(fā)布最新款iPhone的前后兩個月,是他最為忙碌的時間。他不想住集體宿舍,又花了800元,在清湖村里租了一個單間,十分鐘就能走到富士康北門。十平米的房間,放了一張鐵架床、一個簡易衣柜,和兩個用來放雜物的凳子。“回來就是睡覺,別的什么都不需要。”



富士康和清湖新村通過一座小橋連在一起



下班走出富士康廠區(qū)的年輕人



清湖老村,貼滿招聘廣告的店鋪

2 清湖村外有一條河,和北邊的石清大道、東邊的大和路一起,把清湖村和富士康園區(qū)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城池。

剛到富士康時,高鎮(zhèn)談了個女朋友。當時高鎮(zhèn)上白班,一個月到手三千來塊錢,扣除房租和生活、戀愛的花銷,所剩無幾。后來女友跟他分手,他覺得是因為自己“窮、沒錢”。這次高鎮(zhèn)有了底氣,因為他轉(zhuǎn)去做夜班,工資翻了一倍。

在清湖待了一年多,高鎮(zhèn)一共去過八次市區(qū)。他最喜歡市民中心,因為那里“寬敞,拍的景好看”。清湖村里麻雀雖小,五臟俱全,飯店、服裝店、小旅館、網(wǎng)吧、快遞,基礎(chǔ)生活設(shè)施一應(yīng)俱全,諸多商鋪通宵營業(yè)。工人們平時工作勞累,很多人也就不愿再花時間和精力“進城”了。

打算長期留在清湖的,大多是拖家?guī)Э诘缴钲诖蚬さ?。對于單身工人來說,清湖是個流動性很大的地方。一位1998年出生的小兄弟,去年5月剛來,7月就走了。高鎮(zhèn)也不準備久留了,“打工沒啥搞頭。”清湖村因為地產(chǎn)商的長租公寓改造計劃,經(jīng)歷了一輪加租,他租的單間要漲到850元一個月。

一天,高鎮(zhèn)隨著工人們浩浩蕩蕩地下班出廠,腦子里想的只有吃頓熱乎的早餐,然后回去睡個好覺。他在排隊買豆?jié){的人群中靈光一閃,“這么多人要吃飯,這就是商機??!”
可他并不知道,在清湖,開間小店要多少錢,需要什么手續(xù);他也不知道,如果真的開了店,是否就意味著要在深圳長留下來。



城中村的巷弄錯綜復(fù)雜,一條巷子口開著兩家網(wǎng)吧



周末,打臺球的年輕人



周末,年輕人在彩票店里購買彩票

3  在曾經(jīng)的深圳關(guān)外,“圍城”不止富士康一座。

離龍華富士康不遠的地方,坐落著華為的坂田基地。這個被白墻圍起來的園區(qū),容納了十幾萬人在此工作。他們中的多數(shù),都會在附近的城中村找到暫居之地,馬蹄山村、崗頭村,都聚集了眾多華為員工。

1988年出生的尚超(化名)隸屬于華為下屬的手機品牌,負責海報設(shè)計,每次遇到節(jié)假日、產(chǎn)品促銷,或是新手機發(fā)布,都會忙得暈頭轉(zhuǎn)向。他每天早上8點半打卡上班,中午休息一個小時,然后一直工作到晚上7點。遇上忙碌的時間,加班到10點以后也是常有的事。

尚超現(xiàn)在住在崗頭村,和在富士康工作的弟弟合租了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。他們兩人在臥室里擠一張雙人床,廳里擺了兩張書桌。

晚飯前,房東突然敲響了他的房門,緊張兮兮地說:“昨晚隔壁樓電死了一個姑娘,才19歲,今天電線都在排查呢!”尚超心頭一驚,沉默了幾秒,轉(zhuǎn)身進了屋。

很快,警察查封了隔壁樓下的店鋪。姑娘的遺物,連同出租屋里的家具,被拉到了空地上。不久之后,她的房間就會被繼續(xù)出租,成為另一個在清湖漂泊的年輕人的落腳地。



尚超和弟弟兩個人租住在30平米的房子里。他們在臥室里擠一張雙人床



搬到路邊的家具



崗頭村,晚上吃宵夜的年輕人

4 在華為,尚超算是“二進宮”。2011年,他剛剛從湖北念完書,就來到深圳華為,做了兩年銷售。之后,他在深圳的不同地方游蕩,“一年換了七份工作”。在這期間,原本學計算機信息管理的他喜歡上了設(shè)計,自學并摸索出一些作品。2014年,他看到了華為的職位,就決定去試下。沒想到,這一試就是四年。


老鄉(xiāng)是尚超朋友圈的重要組成部分。他會定期和湖北老鄉(xiāng)去打羽毛球,偶爾玩兩把撲克。但尚超總覺得,自己是“例外的那個”。許多老鄉(xiāng)都已在深圳結(jié)婚生子,他是不多的未婚者之一。在部門里,他不愛和同事打交道,“下了班各干各的”。他愛聽民謠,但得是“有點年代的”。朋友們追看最新的院線電影,而他迷上了日本導(dǎo)演小津安二郎和北野武。他有著許多“文藝”的愛好,卻從不想被稱為“文藝青年”,因為“現(xiàn)在我想利欲熏心一點,我想賺錢”。

在搬到崗頭村住之前,尚超住在馬蹄山村。對他來講,不同的城中村,僅僅意味著不同的落腳地,上班方便,有自己的空間,滿足基本的生活需求,這就夠了。晚上下班后,尚超會繞著華為高大的白色圍墻跑上一圈。跑著跑著,他就認識了現(xiàn)在的女朋友。

尚超并不喜歡華為的氛圍,卻兩次進入華為,“連我自己都會diss自己。”終于,他下了決心,要離開了。

“深圳是個‘貼地飛行’的城市,發(fā)展很快又很接地氣?!边@八年,他住過四個區(qū),搬過至少五次家,似乎自己也在這座城市里貼地飛行著,不知道以后是否有著陸的機會。
2018年,尚超30歲,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白墻包圍的華為,又一次開始了自己選擇的漂泊。



馬蹄山村,圍墻內(nèi)是在建的華為地鐵站



天安云谷,走在路口的尚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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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4-9 01:19:22發(fā)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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